空

欢

枝

京城国学院学子河畔住着一位李夫子，任职二十载，就连太子爷也做过他的学生，在京城提到李家，谁不是敬重一声李夫子。

李夫子有三个孩子，最近李夫人正为长女挑选未来夫婿。那李家客厅是呼啦啦坐了满满一屋子媒婆。

俗话说得好，一个女人是一只鸭子，那一群就是震天响！

我被吵得头疼，又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一只燕子在房檐边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我先遇见的你，理那群媒人做什么。从小我们俩最好了，你就嫁给我吧……”曹燕平嚷个不停。

我实在是心烦，挑开后门，随处走走。

若是前几日听娘的话，许了那曹大人家曹燕平，倒不会有如今的光景。

可那曹燕平与我青梅竹马，我只拿他当哥哥。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微寒，河畔的杨柳倒是抽出枝条，甚是喜人。

我忍不住手痒，想折一支回家插到瓶中，这满枝的柳树，我瞧啊瞧看了看，那水畔之上的甚是娇嫩！

我一手勾着大树，站稳，另一只手缓缓探过去，越来越近，马上碰到了。

哎呀！没够到，只差那么一点！

我又往前挪了挪步，向前探了探身子。

“啊！”

“姑娘，小心！”一只手拉了我一下，刚刚我好悬没有栽到水里。

“姑娘，给你。”

一枝娇嫩的柳条，放在我面前，就是我最喜欢的差点落水也要的那枝。

我伸手接过，抬头看着面前的公子，摇摇树枝，心想长的还是不错，就跟这枝柳条一样，甚是喜人。

欸，公子呢？

我四下张望，那公子已然离开。

我着急的叫道：“谢谢你！”

公子回头轻轻一笑，随即离去。

我低下头，瞧着眼前的新柳。这燕京的公子我大抵都是知道的，眼前这位倒是面生得紧。

这是谁家的公子呢？

01

PART ONE

“梦儿，你怎么才回来？”我的兄长正倚在后门门槛上，笑盈盈地着着我。

“你不许告诉母亲！”我瞪他，顺便悄悄将柳条藏在袖间。

兄长弹了我两个脑崩“还长脾气了。”

我撇了撇嘴。

“对了，相中哪个没有？”兄长问道。

“没……”我顿了顿。

“是谁？”

“哥哥啊！这燕京的公子我看都长一个样，要不赶哪天我在你诗会上好好相看。”我这么说，兄长应该明白的吧。

“行，这次诗会，我多邀人，总会让你相看成功的。哦，对了，小妹过几日要回来。”

“那刚好，也给小妹物色物色。”我和兄长默契一笑。

过了五日，兄长举行了诗会。公子们纷纷来访赴宴，这里面大多是我父亲的学生。

“今日来的人可真多。”母亲拍拍我的手。

“是啊。”我知晓母亲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好好相看未来的夫君。

我早已打听好，那为我折柳的公子是今年来赶考的苏家子弟，文采颇高。我借兄长的名义送了请帖，一定要来啊……

想着这事，我走进宴会。

诗文歌赋，字字珠玑，好不热闹。翩翩公子，泼墨挥洒，好不风流。

可偏偏我没看到那人的身影，而兄长还在和那些人痛饮。

真是急死个人，这约得什么人啊！

我遥遥望着大门口。

“姐姐姐姐！”门口突然闯出来一个穿着短打眉清目秀的小少年，后面跟着一位青衣布衫，温润如玉的公子。

是那位折柳相赠的公子！

少年将那人拉过来，“姐姐姐姐，我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哦。”

“在下苏子安，还要多谢令弟指路。”那位公子拿出拜帖，说道。

“哟，这么几天路都还没记明白。”他大概是忘了我，前几天还在我家附近晃悠。

他微微脸红。

“姐姐姐姐，我看着这满堂的公子坐的挤挤压压，正好旁边有一个亭子，我们去那吧。”妹妹冲我挤眉弄眼，倒也和我心意。

“惜夏，去领她换身衣服。”我指着妹妹。

我和苏公子则先去了亭子。

“不知公子是哪里人，”我明知故问。

“在下是......”

“姐姐，苏大哥！”一黄衫美人款款而来。

“这，这是？”苏公子惊讶道。

“我刚刚带你过来的啊，怎么记性那么差！”

见苏公子朝我看来，我解释道：“我这妹妹自小喜爱兵器，又因幼时身体欠佳，常做男孩子打扮。”

“原来是这样，姑娘有礼了。”

妹妹拿起茶一饮而尽，“你们书生是不是都是如此......”

“文绉绉的。”苏公子笑着提醒。

“对，就是文绉绉的。”

我拿手帕遮了一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姐姐，你真坏！”妹妹撅着嘴。

“哪有这么说人家的，那边可一大堆的书生，你说被他们听到了……好好，我不说了……”

“姐姐，该打！”

“哈哈”苏公子忍俊不禁。

我微微羞涩，低头吃糕点。这下可不太端庄淑

女，平白叫人笑了去。

“来，别光看着啊，吃茶吃糕点。”妹妹递给孟公子一块红豆酥，“别客气啊，就不喜欢你们这个客气劲。”

孟公子微微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公子答到。

“惜夏，再去拿些糕点。公子们那边缺纸墨也添一些。”我吩咐道。

妹妹又给苏公子塞了一个红豆酥。

“我告诉你，你真是太有福气了，我姐姐做的糕点特别好吃，全京城你都找不到第二个。”

“竟是姑娘做的，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啊。”苏公子赞道。

我忙端起茶杯，遮住微红的脸颊。

“那我呢？”妹妹鼓着嘴。

“你呀，吃吧！”我和公子同时说道。

“哈哈哈”耳边荡起妹妹银铃般的笑声。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兄长从那边过来，“公子好风华！”两人互相见了礼。“苏公子，我们正要作诗，不如你也来吧。”

兄长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人。

“如此甚好。”苏公子起身随兄长离去。

妹妹闲不住，苏公子刚走，她也跑去凑热闹了。

天空乌云密布，好在宴会也结束了。各家都派人来接公子。

我拿了屋里的伞匆匆往门口去。那公子刚好走到门口。

“姐姐，姐姐”妹妹不知从哪里过来，夺了我手里的伞跑到门口。

“公子，伞！”狂风吹乱妹妹的头发，有些狼狈可怜。

“小姐，快回去！”

“苏大哥，你快些回家！”妹妹把伞塞到苏公子手里往回跑，大雨倾盆而落。妹妹的身影裹在雨里，七零八落。

我怔愣看着妹妹和苏公子，手里空空的，心里不知怎的也空空的。

“大女儿，你怎么还站在院子里，下雨了，进屋来。”阿娘喊道，“小女儿，你也快点回来。这孩子真是一个也不让人省心。”

02

PART ONE

过了五日，园中梅花盛开。我照着画了绣样，在屋子中绣花。

“小姐，小姐！”惜夏急匆匆跑了进来。

“干什么这么没有规矩。”我掐了线。

“是，是，是苏公子过来提亲了！”

“什么？”我大喜过望，哪还顾的那喜爱的梅花绣。

我一路跑过了花园，跑过了长廊，跑到了正厅，刚要转进去，我收了脚。

惜夏在我身后跑的气喘吁吁。

“我......我......” 我有点喘不过气。

“小姐……呼哧呼哧……你衣服没乱……妆容……也——很——好！”
于是我抬脚要转过房门，迈门而入。

“二小姐聪明伶俐，天真可爱，我对她一见钟情，请求您把她嫁给我。”

像是一通冰块兜头而下，是苏公子！

“女儿听娘亲的。”是妹妹的声音，不是之前的大大咧咧，倒是娇羞得很。

我扶着门框一点一点拔起脚，正对上惜夏欲哭不哭的脸。

她扶着我一步又一步走出长廊，走过花园，走回我的屋子。

一进屋，我便趴在床上。

这一趴便是大半年，从春天到了秋天，从新绿转了焦黄。连妹妹的婚礼我都没爬的起来。

且那日我病的最是糊涂，只听到外面锣鼓通天，宾客笑声不断。

太医过来诊治，说是心病。

家里人都以为我是因为婚事愁的，母亲很是自责，以为逼我太紧，害我生了病。倒是兄长总是叹几分气。

这日母亲又来到我屋中。屋里火盆正暖，许是生了病的缘由，我到并不觉得热。母亲脱下外衣，坐到我旁边，和我细唠家常。

“你好些了没有？”

“照比常日好了点。”

“你妹妹那边我是放心的，姑爷有才学对你妹妹也好……”我侧开头，轻轻咳嗽。

阿娘拍拍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木盒子。

“梦儿，这是曹燕平送来的，”阿娘叹了一口气，“我让他拿回去，可他扔下东西人就跑了。”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枝人参，头脚分明，栩栩如生。

“这，这孩子，是把家里的祖传的东西送来了吧。”

“不是，”我捂住口咳了几声，“那根一直在他爷爷那里，他是拿不到的，是要以后他成婚才能传给他的。但这根，是他店里的镇店之宝。”

从我生病，刚开始来访的人不少，自是送了不少的礼物。

妹妹和……妹夫，也送过来一些药材和我平常爱吃的糕点。

但这几个月过去了，我这屋前倒是清静得很。

我虽未出屋，但也知道京城里都在传李夫子家的大姑娘是个病秧子，能不能熬过了秋天还两说。

原先这婚事是被媒人踏破了门槛，现在我这一病哪还有什么人来提亲。

倒是这曹燕平跟中了邪似的，日日好东西往这里送，我先是给他送了回去，又让惜夏拦了门。

可他倒是锲而不舍，舍而不放，送到我娘这里了。

阿娘叹了口气。

“曹公子打从你生病，好东西就没停过，是个好孩子，可惜有缘无……”

“娘，你看曹公子如何？”

阿娘突然被打断，愣了一下，随之大喜“你是说......你是说......”

“我嫁给他如何？”

“自是，自是，极好的，那曹公子自是对你百般个没意见，可……”阿娘正了正色，“你不是不待见他吗？”

“娘啊，你和爹还是一见钟情，非嫁不可啊，况且这嫁娶不就是两家情谊，门当户对，

各自愿意，有何不可，况且那曹公子如此爱戴我，以后的日子自然是不差的。”

“也是，毕竟哪能谁都有你妹妹那个福气的……”

娘亲欢欢喜喜走了。

我拿起枕头，用剪子一刀一刀剪。里面露出一株干枯的柳枝。

我细细看了看这株柳枝，终是扬手扔进火盆里，燃起一缕细烟。

“不是谁都有你妹妹那个福气的。”

咳咳......是啊，不是谁都有她那个福气的。

可是，那日河畔悠悠，杨柳依依，折柳相赠，明明是我最先遇见的，却反倒是让我空欢喜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