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闲样稿
東方美學2021-09-13


以下文章来源于东方生活美学,作者平川




在典籍中,“閑”通“閒”, 简体为“闲”。《说文解字注》:“閒者,稍暇也, 故曰閒暇。”


但闲并不单单指时间上的闲暇。它还是一种心情,一种心态。晚明岭南学者张萱在《西园闻见录·知止》中说:


“闲有二,有心闲,有身闲。辞轩冕之荣,据林泉之安,此身闲也;脱略势利,超然物表,此心闲也。”


张萱将闲分为身闲与心闲两种。衣食无忧,不恋轩冕之荣,谓之身闲。脱略势利,超然物表,叫做心闲。



身闲好理解。人生一辈子,本来都应该轻松快乐才是。但如果物质条件没有达到一定的水准,你是永远闲不下来。每天为生计发愁,如何能闲得下来、轻松得起来?


因此诗经《大雅·民劳》中,周大夫才会规劝其君:“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无休止的劳役,老百姓又怎么能得以休养生息。


心闲更是不容易做到。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望山跑死马,这是人的天性。


一方面,它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动力,另一方面,五欲六尘如果控制不住,起了贪嗔痴慢,不但心闲不了,而且离灾祸不远了。




闲心指的是心灵上的闲适、自在。


正如《菜根谭》上所说:“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忙人,才得超尘脱俗趣味;遇忙处会偷闲,处闹市中能取静,便是安身立命功夫”,它是一种内在精神的自足与平静。


闲心的境界,儒释道各有各的理解。儒家以山水比德,推崇高洁的情怀。禅家不进不退、不用心,强调平常心之“凡”。道家超越世俗牵掣,讲究无为隐逸的逍遥自在。


虽然方式不同, 但都是在寻求精神的自然、生命的自由中达到情气的中和平静。


明代福州先贤郑瑄以富贵来区分身闲与心闲。身闲为富,心闲为贵。



他在《昨非庵日纂》上说:“一日十二时,无一隙得暇,而好山好水,风清月明,何尝识此意味,劳劳攘攘,死而后已。”


人活世上,需要养家糊口,需要各种物质上的保障,方能生存、生活。如果一个人一日十二时都不得暇,好山好水都视而不见,那就谈不上身闲。


为生计奔波,人在各种熙攘往来之中,又容易让我们迷失自己。


如果为了名利,把生命的旅程,变成了一场对名利的追逐,这样的人,只是物质上、形式上的“富”,达不到精神上的“贵”。


他在书中,将名利喻为炭火,炭火愈烈则愈易息。


你有权有势,颐指气使,但天地轮回,权势财富都只能借来暂用,贫贱、富贵也是相互转化的。一旦没了权势的加持,你什么都不是。




郑瑄是明代名士,字汉奉,号昨非庵居士,闽县(今福州)下渡人。


他出任过嘉兴府知府、应天(今南京)巡抚,为官清廉,一芥不取,生活清苦,妻子穿戴仍荆钗布裙。


《昨非庵日纂》是郑瑄的读书笔记,内容是自己对于处世、修身、养生的见解。他在这本书上说:


「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汲泉煮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


四月有新笋,新茶,新莞豆,新含桃,绿荫一片,黄鸟数声,乍晴乍雨,不暖不寒,老夫非雅非俗,半醉半醒,尔时如从鹤背飞下。



三商而眠,高春而起,静院明窗,罗列图史、琴樽以自娱,有兴则泛小舟,吟啸览古于江山之间,渚茶野酿,足以消忧,莼鲈稻蟹,足以适口。」


又多高僧隐君子,佛庙绝胜家,有林园、珍花、奇石、曲池、高台、鱼鸟,留连不觉日暮。


郑瑄将自己形容为安分清闲、颐游天真之野叟,尽管生活清苦,但郑瑄自认为是富贵的,因为心闲,让他体会到生命的解脱之力,找到了独有的乐趣。


他的意思是说,生活可以匆忙,但心态要清闲。


闲,不仅在于有时间体会好山好水、风清月明,更是心性上的淡泊与静远。只有处在闲淡之中,才能真正回归清净的心源,客来啜茶,兴至赋诗,再平凡的人生际遇,也能氤氲出无限诗情。




闲心要养。南宋李之彦在他的《东谷所见》中说:


造物之于人,不蕲(qí,求)于功名富贵而独蕲于闲……不是闲人闲不得,闲人不是等闲人。


古人的书房,是读书人栖身之地,也是他们格物养闲的主要场所。


在这小小的领地里,他们用恰当的陈设,展现器物气息,对于日常触及的文具、用品,讲究至极。他们择善而赏,用最纯真的乐趣,颐养出最纯粹的自己。


中国文人大多爱石。灵壁石为赏石之首,一向为文人所钟爱。


菖蒲青翠可人,还有一种野逸清气。古人说它:“有山林气,无富贵气……清气出风尘以外,灵机在水石之间。”



古人常说,以器载道,道在器中。在他们的书房里,通常会有一把古琴。琴棋书画,琴居首位,它是文人修身养性的一个重要器物。


古人又说,文房百器,炉为首器。北宋陈与义的焚香诗,写出了焚香读书的美妙意境:“明窗延静书,默坐消尘缘。即将无限意,寓此一炷烟。”


明人陈继儒在《岩栖幽事》中说:“香令人幽,酒令人远,石令人隽,琴令人寂,茶令人爽,竹令人冷,月令人孤,棋令人闲……”


置身古代读书人修身养性的密室,眼到之处,他们无一忽略。一座砚山,一盆菖蒲,一块臂搁,一幅挂画,一盘香橼,无不处心积虑,流露出他们的情趣和境界。




怪石良砚,法帖纸帐,功利的人,带着功利的眼光,是无用之物。


而生命情趣丰富之人,带着诗意的境界,却深感此为人生一乐。与这些清雅之物日夜为邻,怡情于物,吸收物的姿态于自我,便是闲情无尽。


苏东坡说:“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闲适的生活,其实并不遥远,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对谁都是一样。草色人心相与闲,是非名利有无间,又有几位能够轻易做到?


闲,光有时间不够,更主要的要有心情。身闲与心闲,难的是心闲。



看过民国才女张允和晚年出版的一本《最后的闺秀》。书的最后,附有一篇叶稚珊写的后记。其中,写到张允和日常的生活,简朴之至,却又精致之至。


很寻常的萝卜、豆芽,她也会做出花一样的菜。如剔透的绿豆芽,张允和会一根根地掐头去尾,数出一百七十八根,清油淡炒。


叶稚珊说:“来客们吃起来油盐中都透出了闺秀的滋味,这种日常的简朴的精致,点点滴滴流露着几代人才能积淀孕育出的教养、品味。”


这种“闺秀的滋味”,是静气,是内心里淡定的风景。无论在何种境况,都可以让生活美好而精致,让心灵愉悦而丰富。


这就是郑瑄讲的心闲,是养出来的贵气。


◎ 文字:平川。图片:了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来源丨东方生活美学 ,作者丨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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