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一个男孩子像往常一样举手示意老师,要求出去上厕所。他不是等不了这短短的几分钟,而是因为如果下课再去,他很有可能会被男生们堵在厕所里、被强行扒掉裤子“检查性别”。下课后,人们再次看见他,他已经倒在了那汪血泊中,被送去医院后不治身亡,永远地停留在了十五岁。学校第一时间不是保护事故现场,而是清除血迹、打扫厕所。
那位死去的少年叫叶永志,熟悉他的人可能是因为听过蔡依林的那首《玫瑰少年》。在叶永志妈妈眼里,他是一个懂事、乖巧、体贴的温柔孩子,每天会给自己按摩,比其他男孩子少了几分顽劣,多了几分细腻。然而,这样的叶永志,在班里男同学眼中是十足的“异类”,他们喜欢找各种理由嘲笑、调戏他,在厕所围堵、扒掉他的裤子。
很明显,叶永志遭受到了校园霸凌。
他曾经向妈妈反映自己所遭受的欺辱,但是当妈妈去询问学校时,学校并没有及时处理。叶永志去世后,学校并没有报案,而是立马将厕所清理干净。不论叶永志的死,是因为意外失足,还是遭受到了外来伤害,可以肯定的是,校园霸凌是导致他死亡的间接原因。他死于一片哗然的嘲讽声,也死于校方擦干血迹后的默然。他也喜欢和女生玩,说话尖声细气的,长得白白净净,身体也柔柔弱弱的。班里的男孩子喜欢掐着嗓子模仿他讲话,问他一个男孩子怎么说话做事那么娘们。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不是因为他娘,而是因为,我也嘲笑过他。那时他是我的后桌,平时在作业上会有些交流,因为他讲话声音比较尖,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有一次,我特别没有礼貌地问他:你声音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像个男孩子。他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装作没看见,继续不知好歹地问。
越问他越不答,越问他脸越红。
他本不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羞耻的,真正让他羞耻的是我的戏弄的眼神。
他曾经受过无数次的嘲弄的眼神,就像针一样在扎他的心。
时隔多年,当时欺负他给我带来的充满罪恶的快感,成为了我心里的一颗毒瘤。之后真正为自己的行为后悔,是因为看见我的初中毕业的同学录上他给我的留言,那几行清秀隽雅的字是在说,他觉得我很优秀,相信我一定会长大成才。即使我曾经伤害过他,他也没有记仇,依旧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欺负的,只不过是一个性格纯良的男生,他和别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一个人陪着自己几岁的侄子看电视,她问侄子最想成为动画片里的谁?她尝试说服侄子想成为王子,但是侄子就是坚持着说要成为公主,怎么也不肯改变。是啊,谁说男孩子只能去保护公主而不能够羡慕公主,同样是人,同样是孩子,都是被家人放在心尖上爱着的宝贝。这时,一个喜欢粉色,爱和女孩子讨论芭比娃娃的男孩子一出现,就会立马引起关注,甚至是反感。这个男孩子会很容易受到排挤,就像犯了什么罪,不被同龄人所容忍。
但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按着自己的爱好和性格去接触自己喜欢的东西,甚至可能比其他人更加善良、体贴。
而且其实,有些男孩子会表现得更偏向于女孩子,并不是因为他们故意这样,生理因素和家庭因素都对一个人表现出的性格有重要影响。就像你在适合玫瑰生长的土壤里播下的是一颗玫瑰种子,长出来的自然是玫瑰呀。玫瑰也在努力生长、散发芬香,和别的花并没有什么不同。衡量一个男孩是否阳刚、有血性的标准,难道就只是男孩大众的爱好、蓝色文具、发育成熟的粗犷嗓音和性器官吗?不,阳刚、有血性的标志,应该是那日渐丰满的责任心、懂得隐忍和克制的韧性、以及不随便欺人的道德感。高大粗壮的身形、好斗的性格固然可以暂时掩盖一个人骨子里的懦弱,然而真正能够显示男性魅力的,是从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优秀品质和气质。
外貌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强硬蛮横的性格可能被经历所磨灭,而后者只会像玉石,光泽愈发温润、愈发吸引人。
如果叶永志——那位玫瑰男孩没有死去,他现在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或许拥有一份称心的工作、一个美满的家庭,他早已担起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丈夫与父亲。没有什么比一个男孩子的蜕变更美丽的了,从幼稚到成熟,从毛躁走向稳重。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你的温柔不是什么“娘炮”,面对那些嘲讽,只需做你自己,成为比他们更好更优秀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展露锋芒,别忘了,玫瑰也有荆棘,不是谁都可以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