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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影

前传

1

夏日的傍晚，天还透亮。

歌舞伎町的气氛就已经热闹了起来，街道上穿行着来往的车辆和人群。

佐藤伊织刚结束一天的学习，就被女朋友山口加奈子强行拉出了校园。

两人同是东京大学的大二学生，交往差不多刚好有一年的时间，按理来说还远没有到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加奈子突然就提出要带他去见她的父母。

伊织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来得有些突然，没有心理准备，所有显得有些忐忑。

到校区门口的超市和水果店买了一些礼物，就坐上计程车出发了。

车内，两人紧靠着坐在后排，伊织焦虑的用手指敲击着后车窗的玻璃。

“哎呀！你放轻松啦！我爸妈都很随和的。”加奈子拉了拉伊织的胳膊，露出一个甜美舒心的笑容。

伊织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状态，好不容易才从这种惶恐中缓过劲来。

加奈子的家就在东京市内，除了堵车耽误了些时间，很快就到了地方。

推开车门扶着加奈子下了车，看着这条繁华的街道，伊织有些诧异。

他并没有过多的了解过加奈子的家世，但他知道东京是一个真正的寸土寸金的城市，能够住在这么中心的区域，可见她们家的条件是极为优渥的。

自己家其实也还不错，但是跟这一比那还是差得太多，这让他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又陷入了混乱当中。

站在街边的树下用手拍了拍左胸，准备让自己再缓一缓。

加奈子牵着他的手“走，咱们进去吧！”说完往旁边的一处老宅快步走去。

这让伊织更加始料未及，因为这家老宅里面住着什么人，他是清楚的，那是‘山口组’！是日本最大的黑帮的所在。

跟着加奈子走了两步以后他才突然明白了过来，加奈子不就姓山口吗？那这...想到这他快要崩溃了，不带这样玩的啊！

山口家的客厅内，伊织和加奈子跪坐在一方小茶几前，对面坐着一对身着古朴和服的中年夫妇，二人面带笑容看上去非常的慈祥。

四人对坐着，画面看上去十分的和谐，只有伊织不这么认为，他跪坐在那双腿止不住地抖，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

“老爸老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佐藤伊织。”加奈子非常热情地介绍着。

见夫妇二人向自己点头，伊织也只好硬着头皮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打这招呼的同时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

加奈子的父亲山口名臣正是山口组现任的首领，这一信息伊织也是通过刚才的一位黑道小弟对他的称谓才得知的。

山口夫人一眼便看出了伊织的紧张，她缓慢地端起茶杯，吹着上边的热气，嘴角带着微笑，语气柔和地说道：“加奈子，你的眼光还不错，我很满意！”

听到自己被加奈子的母亲肯定，伊织顿时感觉自信了许多。再看向山口名臣，那位著名的黑帮老大，虽然没有刻意表现出对自己的喜欢，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种横眉立目。

2

种种迹象表明加奈子他们对自己还算是基本满意的，顿时就放松了不少。紧张的情绪也因此褪去大半，放松过后才发现自己有些想上厕所，于是起身非常礼貌地询问了这里卫生间的位置。

加奈子本想带他去，但父亲示意她了一个眼神，像是有话要说，所以只好无奈坐下了。

伊织在一个黑帮小弟的带领下出了客厅，看着这个穿着黑西装的小弟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伊织心头有些暗爽，毕竟自己活了二十年就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穿过一个几十米的走廊又拐了一个弯才终于找到了厕所，他走进到里面关上门，却不想那个小弟就站在门口等他，让他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坐在马桶上伊织回顾着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奇妙。

客厅内，山口名臣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这小子我调查过了，还不错，就是胆子有点小，难成大器。”

加奈子听到这话，连忙起身到父亲的身边蹲下，两手拉着他的胳膊噘着嘴撒娇：“那你到底同不同意我们交往嘛！”

山口名臣看向自己的女儿，淡然一笑：“山口家的男人不可以是一介懦夫，只要他能够通过我对他的考验，我就同意你们交往。”

加奈子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疑惑：“什么考验？”

山口夫妇二人笑而不语。

伊织上完厕所按下冲水按钮，正准备开门，突地听见一声异响。

他推开厕所的门，差点没把他的魂吓出来，那个站在厕所门口等他的黑西装小弟浑身是血的躺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刀剑劈砍留下的血痕，飞洒的血液溅在厕所的墙壁和洗手台的玻璃上。

如此血腥暴力的场面伊织只在电影里见过，现在身临其境，有一种被什么东西扼住脖颈窒息般的感觉。

具伊织猜测，这应该是仇家杀上了门，黑帮之间的火拼不是他一个学生能够参与的。

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他又突然想起，加奈子还在这里，必须要带她一起走。

他环顾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他火速向客厅跑去，经过一个走廊在转角处看见一个重伤倒地的侍女，他绕开地上的血污。

眼看客厅就在眼前，突然门被打开，一伙穿着背心戴着墨镜的青年肩上扛着沾满血的砍刀走了出来。

在这些人出来的一瞬间，伊织便后退到了走廊的转角处。

其中一位带头的青年语气冰冷地说道：“山口老贼不在这里，快给我找，千万别让他跑了！”

听到这话，伊织也大概知道了，加奈子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于是心也放下了大半。

但紧接着他们便四散而去，开始地毯式的搜索，听脚步声有好几个人往这个方向跑来，伊织看了一眼身后侍女的尸体，准备往后逃跑，但是另一边也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像是他们的另外一帮人。

3

慌乱中，伊织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房间，两扇巨大的实木大门，牌匾上写着御文斋三字。

二话不说，推开这两扇门的其中一扇，迅速进入其中，缓慢将门合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这个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图书室，空间很大并且书柜和书架密集陈设其中，只要躲在这些书架后面，以他们外面那点人数应该很难才能找到。

伊织火速去到书架的后面，先隐匿住身形然后再不停地往里面跑去。

吱！御文斋的两扇大门被同时推开，好几个背心青年走了进来，扛着刀往里面开始搜索起来。

伊织正好来到一个书架靠墙的死角处，没有办法随意移动位置，只要他们挨着每排每列搜索，找到他就是迟早的事情。

见这一排书柜上都是一些比较厚重和古老的典籍，他突然心生一计。

他伸手取出几本古籍，看了看书架里面，然后取出更多的书并把这些书均匀地放置到了其他的位置，在书架上腾出了一个狭窄的空间，然后凭借自身灵活的身手钻了进去，再用一本较大的书作为遮挡，于是就成功地完成了隐匿。

几个持刀青年粗略从每一行的书架边上扫过，没有发现任何动静便准备收工出去了。

可就在这时，伊织身前作为遮挡的那本书被他不小心碰了一下，啪！地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这让刚到门口准备关门的几个人警觉了起来，其中一个提起刀就冲了进去，刚好到伊织所在的那一排，正好就看见那本倒落在地上的书。

这就比较奇怪了，书一般都是竖立着放置在书架上，没有外力根本就不可能会掉出来，即便是小猫小狗经过，不刻意拨弄也是掉不下来的。

这让持刀青年提高了警觉，双手举起刀小心翼翼的缓步靠近。

或是出于本能，伊织想要找某样东西把自己挡住，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么做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但是身体不自觉就已经动了起来。

本还想再抓一本书过来的，却不想一把出去，却只抓了一个卷轴，这卷轴纸质紧实，中轴为金属质地，虽然不能起到遮挡的作用，但是握住这个卷轴就像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莫名地给他平添了几分安全感。

反正再拿一本书也挡不住了，卷轴还正好可以拿来当做防身的工具。

他双手紧握卷轴，却感觉卷轴有些太粗，不是特别好拿，于是就趁着这有限的几秒钟将卷轴的卷页拧松，从中把那根金属的中轴抽了出来。

这根金属棍子握在手上，简直就和武器没什么两样，伊织调整好姿势准备向对方发起突袭。

这时持刀青年也已经走近到了柜子被搬空那本书掉落的地方。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虽然单独空出一个空间，但是里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门口的同伙等得有些不耐烦连连催促：“发现什么没有，没有咱得快点撤了。”

他挠了挠头应道：“好，来了。”

4

伊织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发生在他将卷轴抽散后开始的，只记得刚才好像恍然有一道光照亮了他的整个视界，继而意识变得恍惚，如同置身于梦境一般。

身体似在坠落又似在浮起，意识在模糊中逐渐清晰。

身体的重心下落，双脚实实在在地与地面接触给他带来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的视线中的光逐渐散去，双眸重新聚焦，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在一座古朴的神社里，这个建筑虽是神社的陈设，但是四周没有窗也没有灯，只靠几段白色的蜡烛便轻易照亮了这整个空间。

神像前的案台上本应该放置着香蜡供奉之类的东西，但这里的案台上却只横躺着一挂打开的卷轴。

伊织走近，拿起卷轴手感就和刚才的那个一模一样，这卷轴有些残缺看上去应是有些年头，书写全用汉字，从右至左书写，卷头赫然写着‘影之长卷’四个大字。

这让他不由感到一丝诡异，再加之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禁锢在了这里。

虽说是刚逃过了一劫应该感到庆幸，但被困在这个地方也实在是不像什么好事，而且加奈子目前还处于危险当中，一直想着这件事情让他很难冷静下来面对眼前的这一切。

他几乎是寻遍了这座神社的每一个角落，到最后甚至有些抓狂也没有发现任何出口。

他顺手拿起一座金属的灯盏敲击在墙壁上，却感觉到一阵绵软，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力全部被卸了去。

挥打的同时将旁边的蜡烛打倒，烛火落地生根，四处蔓延，伊织本还有些担心烧到自己，但随后一想觉得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所以便任它肆虐，看能否创造逃离这里的机会。

可就当火焰刚烧到案台边上的时候，就自动熄灭了，不仅如此，被烧坏的地板也奇迹般地复原了。

伊织大概知道了这个空间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科幻电影里面那种无限轮回的异次元空间，但知道了也没有用，逃不出去就只能等死，没有吃的喝的三天都熬不了。

又挣扎了好久，试着拿东西去砸屋顶的瓦片，大声求救，甚至是拆地板，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以后 才算是彻底放弃。

躺在地上睡觉，靠着墙倒立，这枯燥乏味的狭小空间内时间飞速流逝，在百无聊赖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因为没有日月交替，伊织对时间的概念变得十分模糊，单凭感觉应该已经过去了数日，但是伊织至今没有感觉到饥饿和口渴。

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想到这是一个无限轮回的空间，或许体能也是在无尽的轮回中吧！

若是如此，那就更可怕了，在这样的轮回中他可能连自杀都实现不了，不仅如此，其他的任何事情也都做不了，只能在无尽的轮回中饱受孤独和无趣的折磨，这样的感觉恐怕比死还要更加难受。

现在伊织是真后悔当时去拿那个卷轴，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被那人一刀劈了，至少还能落得个痛快。

5

对了，想到这里，他看向那一挂卷轴，事情既然都是因它而起，或许在它那也能找到破解之法。

卷轴本就是打开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汉字让伊织有些头痛，虽然日语继承了不少的汉字，但是让一个没有专门学过汉语的人来看这样一个纯汉字的文章还是太难。

伊织一字一字地看着里面的内容，有的地方比较难懂需要长时间的消化，有的字完全不认识，大意还需要他去猜测揣摩。

这里面多是一些诗句，但诗句中又像是夹杂了一些故事，算是一首叙事长诗，伊织把他所领悟到的东西记在脑海中，然后继续看后面的内容。

不知不觉竟还有些上了头，看着看着就忘却了时间，处在这个轮回的空间中感觉不到疲惫，正好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做，伊织就一直阅读这这部长卷。

被浏览过的部分顺着桌案滑落到地上，然后一直延伸，越来越长，好像这个卷轴有看不完的内容一般，这小小的一卷纸可以无限延长，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了数月，但是这里面的内容还没有被看完。

此时的伊织盘腿坐在那，嘴里一直在喃喃自语，眼前脑中无数汉字浮动。

终于，卷轴拉到了尽头。

整个神社内被卷轴包裹，只留下伊织所在的那一处空间。

此时的伊织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单手将卷轴拿起，被拉出的长卷迅速自动收回，卷页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飞荡像极了天国仙女的羽衣，随后伊织的身体幻化作一团黑影融入地面，如水滴入还留下一阵涟漪，刹那间卷轴同黑影便消失在这座神社当中。

伊织所化作的黑影从御文斋书架下的阴影中涌出，而此时那一帮人才刚走到门口，伊织嘴角微微上斜，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在那个空间里时间被无限压缩，即便过去数年对于现实世界来说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那加奈子的应该也还是安全的。

伊织还在想着加奈子的安危，所以也没有功夫去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将卷轴收入怀中，再度化作一团黑影沿着地面而去，出了御文斋。

影子状态下的他速度很快并且能够无视许多阻碍，但找了许多地方都不见加奈子一家的踪迹，这让伊织有些心急。

他也懒得维持黑影的状态，直接从地上的黑影中凸起，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他缓步走到正厅处，拿起了一把放置在刀架上的太刀，便从正厅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一伙扛着刀的青年也已经发现了他，但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一时间乱了分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伊织这边却是一点也不犹豫，拔开刀就往那几个人的方向冲去，身后留下一缕黑雾。

举起太刀便朝其中一个青年砍去，电光火石间刀刃就已来到了那人的脖颈处。

“住手！”一个声音叫停了伊织的这个动作。

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未来的岳父山口名臣。

“叔叔？”伊织有些不解，按理来说他们家遭到了袭击，现在应该是避难了才对啊。

山口名臣站在从大门刚进来的那个花圃前，而旁边站着的正是他的女朋友加奈子。

当知道这是对他的一场考验，那些尸体只不过是他们利用血浆假扮的以后，他才算是终于松了口气，他完全不在意被这么捉弄，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山口名臣对他的考验，而非加奈子。

他可以接受任何的考验，也可以面对任何的苦难，只要加奈子平安无事就好。

山口名臣对他考验的本意，是想看他在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有没有反抗的勇气，却没想到借此获得了这样超乎想象的能力。

能够得到了山口名臣的认可，同意他和加奈子交往。总体来说还是好事一件，只是回想起在那个神社中度过的漫长时间，着实是有些恶心，但是一想到能换来这些也就释然了。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