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我去给您再买一碗吧样稿
小妖2022-11-10

印象里的曾祖父喜欢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有些稀疏,见到我时总是露着可爱的牙齿呵呵地笑。

他一笑,我就跟着乐了起来。

那时,他总是让我骑在他脖子上,从小巷转到街头,从街头慢悠悠走到便利店,拿一袋果冻,再拿一瓶AD钙。我的手很小,又没什么力气,于是干脆将零食放在他的头上,用小手撑着。时不时恶作剧拽一下他的耳朵。

他不气,也不恼。

年幼的我,疑惑他对我的无限宽容,疑惑他总是一个人抽着烟,看远处的万家灯火,更疑惑的是,为什么祖母不称呼他为父亲。

海水漫过了记忆的沙滩,柔和了记忆所有的棱角,稀释着这无声的情感。

后来我偶然知晓,祖母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

我长大了,去了更远的地方,曾祖父这个称呼,在我走过这场岁月时悄悄藏在了某处,只有在偶然惊觉时,才会去寻觅。

后来见他的时候,我正和同学们去聚会。

他弯着腰,坐在一个烧烤摊的桌子上。

头发好像更白了些,更少了些,人更瘦了些。

儿时咿咿呀呀的声音破开尘封已久的壳,在胸腔里激起朵朵浪花。

出于礼貌,我走上前和他打了招呼。

“出来玩了?”

他对着我笑,笑意晕染了皱纹,像极了秋日的余晖。


我点点头,张了张嘴,发现说不出什么。

这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最终,我说出了一句十分客套的话:“您身体怎么样。”

他伸手想要从侧兜里拿出点什么,又看了看我,还是将手放了下来。

曾祖父喜欢在侧兜放烟,我知道。

“还行,人老了。”

此刻听着曾祖父平淡的语气,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后半生的苍凉。

曾祖父是有亲生儿女的,但是我从未见过他们,祖母也没有见过他们。

他们只存在于过年电话的一句问候。

他们之间,有很长的距离,有很厚的墙,有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也知道,只是一直假装忘记。

“您的炸豆腐来喽,五块钱。”


老板从店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个盒子,盒子里是香喷喷的炸豆腐。

我阻止了曾祖父付钱的动作,继而从兜里翻出五块钱。

“我请您吧。”

那时我付钱,只是出于一种我认为的礼仪。

如果说人生是一部电影,情节戏剧化时会出现很多个小高潮。这些小高潮也许观众会遗忘,但是它本身不会消失。

毕竟电影里演的,可是人生。

几个月过去了,我在外住宿,节假日时照旧给祖母打电话。

“娃儿,和你说个事。”

我听着祖母的语气有些疲惫,担心地问:“出啥事了?”

“你太姥爷(曾祖父)走了。”

我听懵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弯着腰,头发花白的身影。

“已经下葬了。怕耽误你学习,就没提前告诉你。对了,你是不是给他买过什么炸豆腐?”

我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回事。

“对。就是五块钱一盒的那种。”

“你太姥爷说,你给他买的炸豆腐,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炸豆腐。就这句话,念了好几遍。”

我心口一紧,握着电话的力气也重了些。

“就是在临终的时候,他抓着你太姥姥(曾祖母)的手不放,一遍又一遍喊你的名字,说这是个孝顺的娃,懂得知恩图报。”

“还说,什么时候有机会再吃一次……”

“唉,也是没有机会了。没再说几句,就离开了。咦?怎么没声音了,是挂了吗?”祖母疑惑地问。

我擦干泪水,缓了一口气。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当初在学这首词时,我只能译。到现在,我慢慢懂得了意。

可谓是“初听不识曲中意,再见已是曲中人”。

我所以为的礼仪,却是他离别时的温暖。

那个总是笑呵呵,会拿一袋果冻和一瓶AD钙给我,带我从小巷转到街头的人,带着一碗炸豆腐的温暖,离开了人间。

大概一个人对子女失望太久,偶然从晚辈中寻得些蜜头,就会当做清风,吹散内心长久的孤独和寂寞。

曾祖父,就让我再去给您买一碗吧。


--- 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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