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上的月亮神魂颠倒,对脚下的六便士视而不见。”
《泰晤士报文学增刊》对毛姆长篇小说《人性的枷锁》的一句书评,激发了毛姆的创作灵感。
四年后,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问世,迅速引发了一代代读者的反思:我们到底应该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查尔斯·斯特里克兰是一家股票公司的经纪人,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妻子艾米端庄美丽,长于社交,是标准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在17年的婚姻里,两人有一双阳光可爱的儿女和稳定良好的家庭氛围。
这应该是和平年代里,大部分人追求的家庭生活的标准答案吧。
然而,一次家庭旅行后,丈夫查尔斯留下了一封信:“我不会再回来了,去意已决,不容更改。”
从此,他终其一生再也没有回到过自己的家乡。
面对包括妻子在内所有人的惊愕、茫然、猜想与诅咒,“我”受艾米的委托,踏上了寻找查尔斯之路。
没有移情别恋,没有灯红酒绿,在巴黎一间破旧阴暗的小酒馆里,“我”见到了查尔斯。
他不要以前的生活了,他要画画。
“你爱上别人了吗?”
“没有。”
“你擅长画画吗?”
“不擅长。”
“40岁才开始学画画,晚吗?”
“确实比18岁晚。”
就像濒临溺水的人不会问自己会不会游泳,查尔斯就是要画画。
这是本能,不是选择。
旁观者可以轻易地对查尔斯提出批评和质疑,他抛妻弃子,不负责任,幼稚且任性。但这种批评却让我感到一股悚然。
因为查尔斯从不逃避自己的无耻,别人对他的评价并不会令他产生任何情绪,甚至他会怜悯又嘲弄地看着你。
我不是为良心而活,不是为社会秩序而活,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你本可以活成自己的月亮,又何必成为别人眼中的六便士。
社会需要每个人做出牺牲,来换取整个系统的稳定,为此我们塑造了一系列的价值体系,每个人就像一颗棋子,被放置在对应的关系位置上。
你是艾米的妻子,你是罗伯特的父亲,你唯一不是的,就是查尔斯。
但查尔斯试图打破这个规则。
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但现实却是,并没有什么人喜欢他的作品,这让本就身无分文的他愈发捉襟见肘。
但这些并不影响查尔斯像一个执着的钻井工人一样,不计后果地继续挖掘自己的灵魂。
痛苦和孤独仿佛是他的工具,他无暇探出头来观察别人的看法。这条路艰苦到令人发狂,他没有任何收入,几次差点饿死病死,多亏了他忠实的“粉丝”——蹩脚画家斯特洛夫。
尽管查尔斯对斯特洛夫几近挖苦和嘲笑,但不影响斯特洛夫一次次救济他:推荐别人买查尔斯的画而非自己的;给他金钱和食物;帮他找医生;甚至不顾妻子强烈的反对,在他病危时接到家里照顾。
最终却导致斯特洛夫的妻子献身于查尔斯,离家出走,并最终自杀。
他又一次破坏了别人的人生。
第一次读到这里时,对斯特洛夫的软弱和善良又气愤又同情,对查尔斯无视别人的付出所表现出来的冷血恶心作呕。
但是就像作家毛姆所说,我们应该剖析人性,而非批判人性。
我也始终相信,人性是相通的,善与恶一定并存于每个人的体内。
我们阅读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站在制高点上批判他人的处境,而是深处低谷中去体会人性的复杂。
哪怕丢掉了别人的六便士,仍然要坚定不移寻找自己的月亮的查尔斯·斯特里克兰,在经历一系列颠沛流离之后,终于找到了点燃内心的人,和安放灵魂的家:
阿桑和他的塔希提岛。
深邃如宝石的大海,守护古老秘密的礁石,湛蓝清澈的天空,阳光闪耀着高大的椰子树,海风拂过五颜六色的树林,夜晚偷偷开放着花朵。
一切恰到好处,刚好你又出现。
查尔斯在塔希提岛遇到了十七岁的阿桑,阿桑第一眼就爱上了他。嫁给查尔斯后,阿桑从不打扰他,安静地在他需要时出现,又在适合的时候离开。
就这样,查尔斯在岛上度过了人生最快乐的几年。也是在阿桑的陪伴下,查尔斯在一间小木屋里,以墙壁和顶面为画布,完成了自己人生最重要也是最后一幅作品,而此时他已身患麻风病。
身体残废,恶臭满身,双目失明的查尔斯,一次次抚摸着自己最满意,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
那里有他灵魂的所有答案,有通往宇宙的全部密码,什么也看不见的查尔斯,此时却无比通达。
在爱人的怀抱里,查尔斯指着自己最爱的画作,虚弱地说,“帮我,把它烧了”,随后便在阿桑的柔情和泪水中死去,这幅伟大的画作也被付之一炬。
查尔斯死后,世人才慢慢发现了这个无与伦比的天才,富商和博物馆疯狂寻找他的作品,高价收购,他也得以享誉世界。
但查尔斯会在乎吗?
答案是不。
他不在乎名誉,不在乎金钱得失,不在乎社会良知,他要的是找到自己的灵魂,找到超脱一切虚伪世事的,宇宙最初的秘密。
画作收笔之时,他已经找到了,那就够了。
伦敦长街的钟声依旧响起,
塞纳河畔的晚风依旧和煦,
只有塔希提岛上的月亮,
能藏下我对这个宇宙深沉的爱。
- End -